“令君,到了。”鲍出轻敲车壁,提醒道。
荀彧一惊,这才发现钟繇家已经到了。他起身下车,站在门口整理了一下衣服,缓步向大门走去。还没到门口,一个青衣老仆就打开了门,默默地让在一边。荀彧向里走去,前院有些乱,仆人们正在收拾东西,荀彧扫了一眼,眉头微皱。他到钟繇很多次,却还是第一次发现钟繇的仆人都有这么多衣服,而且看起来质地都不错。
荀彧进了中庭,一眼看到钟繇站在堂上,正指挥仆人打理行装,看到荀彧,他一动不动,站在原处,静静地看着荀彧。荀彧苦笑,不出他所料,钟繇心里有气,正要找地方发泄。
“元常,产业不小啊,写墓碑这么有钱?”荀彧露出浅笑,走了过去,主动开了个玩笑。
钟繇皮笑肉不笑。“是啊,苍生不幸书家幸,关中这几年死人多,写墓碑也水涨船高,供不应求。这不,又有生意找上门来,足足三十金,就是不敢接。文若你来得正好,帮我斟酌斟酌?”
“谁的墓碑这么值钱,居然出三十金?”
“三十金算什么,只要我愿意,还有更高的呢。”钟繇撇着嘴。“我就在想啊,要不干脆辞官回家罢了,写墓碑多自在,只要脸皮厚,受得了那些文过饰非的谀墓辞就行,比尔虞我诈来得轻松。”
荀彧尴尬不已。“元常,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发几句牢骚罢了。”钟繇转过身,冷笑道。“陛下用人如积薪,后来者居上,我又岂能例外。”
蒋干出了戚里,在几个壮实汉子的注视中上了车,扬长而去。他知道,用不了多久,这个消息就会传到相关人士的耳中,就算卞氏姊弟不说,各种猜忌也在所难免。
曹操想掩人耳目,在益州休养生息,哪有这么容易,无论如何都要把他拖下水。相比于无险可守的豫州,有山河之固的益州更容易引起朝廷猜忌,曹操得戏志才辅佐,在益州效仿新政,孙策一直在关注他。这次孙策与袁绍大战,特命周瑜驻南郡,就是为了防范曹操,没想到曹操居然一点动静也没有,并无协助袁绍之意。这不仅没有让孙策放心,反而更加谨慎。
朝廷中党人盘踞,想出各种方法声援袁绍,作为袁绍的密友,曹操居然一点表示也没有,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曹操早就有和党人决裂之意。至于他是不是有自立之心,蒋干没把握,但是本着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的原则,并不妨碍他说得和真的一样。接下来就看朝廷有什么反应,曹操又怎么自证清白了。
总之一句话,水搅得越浑越好,他就是干这事的。
离开戚里,蒋干直奔钟繇家,丁冲的资料上写了,钟繇昨天刚刚卸任尚书令,将转任左冯翊,这两天正在家收拾,准备搬家。这个任命很有深意。尚书令虽然官俸不高,位置却极其关键,由尚书令转左冯翊看似升官,而且越级升迁,却让钟繇离开了政令中枢,对钟繇来说有点得不偿失。
当然,关中一体,左冯翊、右扶风就是京畿,这个任务可以看作天子要直接掌握整个关中。他如此着急,肯定是有所行动,而且这个行动很可能和新形势有关。再联想到朝廷派人去并州,蒋干几乎可以确定,这是朝廷在针对孙策布局。
这个局面在郭嘉的预计之中,但并不是郭嘉希望看到的局面。大战之后,孙策需要时间休养,并不想立刻和朝廷兵戎相见。袁绍战败,退守冀州,大概率会向朝廷投诚,如此一来,孙策很可能会面对三面攻击,形势非常严峻。
蒋干一边想着待会儿见到钟繇该怎么说,一边看着长安街头的行人。突然,远处一辆马车飞驰而来,从他身边经过,抢到了前面。蒋干一看就上了心。那辆马车他太熟悉了,是他不久前送给荀彧的,南阳制造的最新款式,长安街头绝不多见。
蒋干立刻让车夫放慢速度,然后叫来一个随从,让他骑马去跟踪。他有一种直觉,荀彧这么急,很可能也是去找钟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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