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离得太近,斥候互相剿杀得非常激烈,孙策不得不把阎行率领的亲卫骑都派出去,反制麹义留下的匈奴游骑。接连吃过几次亏之后,匈奴人收敛了很多,在人数相当的情况下都会主动撤退,避免交战,只要人数有明显优势时才会交锋。
即使如此,斥候伤亡也不小,几乎每天都有伤亡,送到孙策手中的这份消息染上了三名斥候的鲜血。书写消息的斥候大概也意识到要传回这份消息不容易,所以用刀刻在一片木简上,而不是用随身携带的墨书写,虽然染了血,刻痕并没有受到影响。
拿着这份带血的木简,孙策的心情很沉重。斥候都是武技高强,经验丰富的老兵,这样的老兵每牺牲一个都是不可估量的损失,都让他肉疼。
“啧啧,黄汉升不愧有个做木学堂祭酒的夫人。”郭嘉赞不绝口。“麹义、荀衍想追上他可不是容易,这种疑神疑鬼、如履薄冰的感觉太难受了。黄忠不仅能攻城,还能攻心,是个将才。”
孙策点点头。“也可能是李严的主意,李严有点小聪明。”
“的确如此。”郭嘉收起笑容,来回走了两步。“将军,李严是小聪明,荀衍却是真聪明。不敢说举一知十,举一反三是绰绰有余。麹义善战,荀衍善谋,他们若能精诚合作,对我们来说并不是好事。麹义接连受挫,必然会向荀衍问计。追黄忠不成,荀衍说不定会反过来咬我们一口。”
“他有这胆量?”
“将军可不要以为他是书生就一定胆小,论心狠,他说不定比将军还要狠厉几分。别的不说,明知攻不破黄忠的阵地,还让三千多人送死,将军你做得到吗?”
“可是……这样有必要吗?”
“有!对他来说,将军是名将,他是新丁,胜固可喜,败亦欣然。万一击败将军,一战扬名,就算损失过半,他也赚了。”
孙策哼了一声,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几年前,他从徐荣身上赚名声,现在又成为别人赚名声的对象了。先是袁谭,现在又来了一个荀衍。
荀衍上了车,在车厢里坐定,拉开车窗,向车外的沮鹄挥手告别。
沮鹄脸色平静,只是眼神忧虑。荀衍心中微动,有些不忍。他和麹义去追黄忠,不管最后能不能回来,沮鹄都有遭到孙策攻击的可能。襄城有地利可用,他们又给沮鹄留下了五千人和足够吃三个月的粮食,但沮鹄能不能守住襄城依然是一个问题。
他太年轻,又有过战败被俘的经历,这些原本属于黄琬旧部的屯田兵会不会听他的指挥,谁也不敢说。黄琬是向孙策投降,他如果在阵前劝降,对城中的士卒将是致命打击。虽然荀衍觉得黄琬不会这么做,可是他之前还觉得黄琬不会投降呢,谁知道黄琬还会有什么出人意料的举动。如果他觉得这是一场没有意义的战斗,只会白白牺牲他旧部的性命,他会觉得劝降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也许我和麹义离开襄城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荀衍的手按在车窗框上,心里忽然有一种非常不安的念头。他细细品味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发现他们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追击黄忠只是借口,劫夺黄忠部的军械也只是借口,其实他们是想趁此机会撤离颍川,被避被困在颍川。
根本原因来自于他们心底的怯懦。他们不敢与孙策对阵,未战先怯,只想着逃跑。孙策刚刚派黄忠去截他们的后路,他们就像惊弓之鸟,不战而走。
荀衍心里突然冒出一个疑问:孙策为什么这么做,全歼我们?他只有两万大军,我们有近六万人,就算屯田兵不可大用,我们依然有近三万多人,即使考虑双方的军械、训练、将领的差距,我们未必能战胜孙策,孙策也不能轻易战胜我们,至少要付出不小的代价,全歼更不现实,困兽犹斗,归师不遏,急于求生的将士会和孙策拼命。
他敢拼命吗?荀衍灵光一闪,眼前豁然开朗。他对沮鹄大声说道:“伯志,守好襄城,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的。”
沮鹄的眼睛一亮。“将军所言当真?”
“少不过日,多不过七八日,最多半个月,我们一定会回来。”荀衍露出成竹在胸的微笑。“我们会在这里与孙策决一胜负。我记得你曾说过,刘备练兵之法学自孙策,这一次我们就和孙策较量一番,看看他练出来的兵究竟有多强。”
沮鹄扬了扬眉。“好!”
荀衍轻拍马车。车夫扬起马鞭,甩出一个响亮的鞭花,马车缓缓起动,迅速加速。荀衍拉上车窗,拉开隐在车壁上的横几,铺开地图,手指轻叩几面,沉思起来。
韩繇坐在荀衍对面,见他思考入神,不禁问了一句。“休若,你真想和孙策对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