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就不留你了,你还是先去南阳吧,别耽误了你儿子的前程。”徐庶开了个玩笑,命人给蒲叔办理通关手续,又趁着空闲,把蒲元叫了过来问了几句。蒲元虽然瘦弱,还有些怯怯,但很机灵,回答得有板在眼。徐庶很惊讶,特地给了蒲叔一纸路传,让他们一家可以乘驿车赶往南阳。秋收之后,南阳郡学就要准备招生,报名的人很多,去迟了,蒲元很难有入学的机会。
蒲叔大喜过望,拉着蒲元趴在地上,给徐庶磕了两个响头。
刚刚扶起蒲叔父子,有人来报,朝廷的使者来了。徐庶不敢怠慢,立刻下城,带着亲卫赶到城外。城门前难民太多,一时无法给使者让道,使者赵温只能停在城外,等候徐庶清道。见徐庶带着人赶了过来,赵温有些奇怪。
“你是关都尉?你不清道让我通行,出来有什么用?”
徐庶也不着急。“我来看看你带来了什么诏书啊。如果不是我们等的诏书,你就不用进关了,直接转回长安。”
赵温勃然大怒。“岂有此理,你一个关都尉,竟敢阻拦朝廷使者,要看诏书,你是想抗诏吗?”
徐庶不慌不忙,微微一笑。“怎么,假传诏书的没事,使者想先扣我一桩大罪?”
赵温语塞,脸色青一阵红一阵。他一甩袖子,喝道:“我来问你,关中大旱,百姓嗷嗷待哺,孙将军允诺的三十万石粮为什么一直没有起运。你不要骗我,我知道粮食就在武关。”
徐庶笑了,指指一旁的难民队伍。“这些人不都是关中的百姓,赈济他们不算救灾?”不等赵温说话,他一甩袖子,沉声喝道:“抱歉,我不过是区区一关都尉,管不到朝廷、诏书那些事。我接到的命令就是袁绍谋逆案的判决诏书一日不到,不得有一粒粮通过武关。你如果有诏书,我请你入关。你如果没有诏书,就不必耽误时间了,回关中请诏吧。”
说完,徐庶拱拱手,转身就走。
武关。
徐庶背着手,站在城墙上,看着城下正在接受检查,鱼贯入城的难民队伍,眼神冷峻。
关中大旱,灾情越来越严重,朝廷赈灾不力,不少难民纷纷选择逃离关中。比起前几年的难民潮,这次的难民数量没有那么多,秩序也相对井然。一来是难民逃难有了经验,不像一开始那样惊慌失措;二来他们都清楚,只要进了武关,这条命就算保住了。少了不能少,每天至少有一碗稀粥裹腹。
在平时,这一碗稀粥无足轻重。可是现在,这一碗稀粥能救命,能让他们活着进入南阳腹地。
关中百姓闻风而来,武关前每天都是人满为患,煮粥的大锅几乎没有闲着的时候,不仅消耗了大量的粮食,就连柴薪都是一个沉重的负担。徐庶想了一个办法,派人到前面贴告示,凡是能带三十斤薪柴来的难民,可以多得一碗粥。
消息一出,难民们纷纷到附近的山地伐薪。三十斤薪柴并不重,但出门无重担,何况是这些饿着肚子的难民。柴薪的问题是解决了,但很快就传出有人为了带薪柴将不会走路的孩子抛弃的惨事。徐庶收到消息后,只得又派人到前面通报,凡是抛弃孩子的,不得进入武关。
弃子的情况得到了遏制,即使如此,每天还是有不少孩子被遗弃,扔在沟壑里等死。当成年人都活不了的时候,谁还顾得上孩子。孩子没了可以再生,自己死了却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在生死存亡面前,任何道德说教都显得苍白无力。
身为武关守将,徐庶也背负着沉重的心理负担。他也想将每一个人都救回来,但是他清楚这不可能。为了接应这些难民入关,张纮等人四处求援借贷,已经将周边数县的积蓄搜刮一空,只等着秋收来弥补。如果秋收不如人意,南阳今年冬天还会有饥荒。
更危急的是一旦关中起兵入侵,武关没有足够的存粮坚守,会有失陷的危险。
守武关数年,徐庶从来没有今天的压力这么大。
“徐都尉,徐都尉!”城下的队伍中忽然有人高声叫喊起来。徐庶循声一看,见是一个中年汉子,身边扶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还有一个中年女子,手里牵着一个孩子,背上还背了一个,一旁还站了一个十三四岁的瘦削少年。中年汉子身上背着一个大木箱子,有些眼熟,应该是见过的。他摆摆手,让士卒放那个中年汉子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