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还尊奉朝廷,他这个徐州牧是朝廷正式任命的。王朗支持的不是陶谦,而是朝廷任命的徐州牧。什么时候朝廷尺一诏书至,陶谦去职,王朗他们就会弃之如敝履。但朝廷衰落,不管谁控制徐州,他们都只能颁诏承认。王朗明知这一点,却不肯承认,只能自欺欺人。”
郭嘉“嗤”了一声:“道德君子,不过如此而已。”
孙策不关注王朗这一点。“王朗神情不对,会不会和刘和说了什么?”
“刘虞是宗室,又拒绝了袁绍的推举,自然要比陶谦父子更得人心,何况他们还是乡党。既然他是弘农杨氏门生,那就让德祖邀他来见,问个究竟,看他敢不敢不来。”
孙策对王朗其实没什么兴趣,不想费这事。“算了吧,你都说了,他就是个书生,明知德祖在我帐下,却一直不肯来见,显然是看不我,来了又能如何,身在心不在。”
“要的就是他的身,谁要他的心?”郭嘉哈哈一笑。“他是个书生,出不了什么主意,但他的态度很重要,这关系到东海的民心所向。将军如果想在徐州立足,这样的人还是要有的。”
孙策瞅瞅郭嘉,忍不住笑出声来。不过郭嘉说得对,名士是门面,不管他们心里怎么想,有几个名士装点一下还有好的。历史上荀彧建议曹操拥天子于许都,现在荀攸建议他尊王攘袁,称霸中原,出发点其实都是一样的。
“好,你去安排。”
两人一边说,一边回到大营,刚到中军,就看到大帐前站着几个人,其中一人身材高大,格外显眼,正来回踱步,不时的抬头张望。孙策一看,心里莫名的咯噔一下。
韩当怎么来了?
孙策不敢耽误,加快脚步走了过去。韩当也看到了孙策,大步流星地赶了过来,老远就拱手施礼,刚一开口,眼泪就下来了。
“少将军,出事了。”
刘和亲自送王朗出城。他拱着手站在城门口,看着王朗乘车远处,直到王朗的身影消失在如烟似雾般的树影中,才直起身,转身回城。他走得很慢,一边走一边想着什么,不时地轻笑一声。回到国相府,进了前庭,他看到荀谌坐在廊下,靠着柱子,静静地看着院子的一丛梅树。
春寒未尽,梅树还没有开花,褐色的枝条带着淡淡的湿意,昨天夜里刚刚下了一场小雨,预示着春天即将来临。刘和心中一动,莫名的多了几分时不我待的紧迫感。若想在徐州站稳脚跟,农时是万万不能耽误了。春不耕,秋不收,没有粮食,就算雄兵百万也没有意义。
“友若兄,怎么有如此闲情逸志,赏起枯梅来?”刘和走到荀谌身边,瞅了一眼那丛梅树,笑道。
“枯梅?”荀谌直起身,打量着刘和,轻声笑道:“将军是这么看的?”
话一出口,刘和就后悔了。和这些名士说话就是费劲,一不小心就犯错。他拍拍额头,解嘲道:“又输友若一着,果然是天资不足。友若,你来得正好,我有事和你商量。”
荀谌不动声色的笑着,跟着刘和进了中庭,来到堂上,分别落座。刘和把王朗来的事说了一遍,然后静静地看着荀谌。“友若觉得如何?”
荀谌沉吟了良久。“将军,你觉得王景兴其人如何?”
“王景兴乃是故太尉杨公伯献弟子,我乡里名士,我在京师时就对他景仰有加,只是一直未曾谋面。说实话,对他了解有限,不敢妄加评论。”
“那将军知道杨公嫡孙杨德祖就在孙策身边么?”
刘和微怔。“现在?”
荀谌点点头。“杨德祖是孙策的主簿。”
刘和脸色微变。王朗是杨赐的弟子,当年杨赐去世,王朗曾弃官服丧,他和杨修当然是认识的。杨修在孙策身边做主簿,说明他深得孙策信任,王朗纵使不支持孙策,也不应该反对孙策,那他为我出谋划策是什么意思?可王朗是道德君子,他会行反间计,诱我上当?
刘和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不愿意这么想王朗。“友若,会不会……搞错了?又或者……有不得已?”
荀谌笑了。“将军,我并不怀疑王朗的人品,我只是怀疑他被孙策骗了。君子可欺之以方,若孙策有意诱导王朗误叛,一点也不奇怪。别的不说,孙策去了一趟朐县,难道什么也不做就撤了,等将军强攻朐县,他再匆匆赶去增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