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宪目瞪口呆,连虞翻后面说些什么都没听进去。大地不是平的,是个圆球?如果不是知道虞翻是什么人,他几乎要破口大骂。这简直是糊说八道嘛。
但他相信虞翻的学识,也相信虞翻的人品,他绝不会用这种事来开玩笑。
如果大地真的是一个圆球,而不是人们以为的那样,那会引发一系列的问题。而这些问题都是圣人从来没有言及的,随便挑一个题目都是发前人所未见。比起文武之论得到吴会少年的喜欢,这样的题目更容易引起学者的共鸣,即使是中原的大儒也会感兴趣,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这可是学者们最感兴趣的目标,说天说地,向来是人们最喜欢的话题。
盛宪觉得眼前打开了一个新天地,又像是走进了一座宝山,随手一捡就是价值连城的宝贝。他想了想,忽然灵机一动。“仲翔,既然吴会之事由你全权处理,那吴郡太守也由你节制吗?”
虞翻点点头。
“那我想传写一部书,需要吴郡太守府的新技术帮忙。”盛宪变得兴奋不已,脸上泛起了微红。“这部书是现成的,可以抢在吴郡郡学有所成果之前,开一代风气。”
虞翻却有些保留,他太清楚盛宪这种人对名声的追求有多夸张了。“你的旧作?我怎么没听过。”
“不,是王仲任(王充)的遗作。”
虞翻眉毛微颤,思索片刻,微微颌首。“这的确是一个非常好的建议。孝章兄,你此言很及时啊。这样吧,吴郡太守那边由我来协调,书稿整理校注的事就交给你,如何?”
盛宪正中下怀,哈哈大笑,拱拱手。“多谢仲翔。”
盛宪坐在虞翻对面,耷拉着眼皮,慢条斯理的吃着瓜果。全柔很会享受,句章这地方常年不结冰,全柔就将瓜果浸在井水里,入口香甜而微凉,正是消暑佳品。
虞翻翻看着东部都尉的计簿,看完之后,将计簿合上,沉默了半刻,眼皮一抬,扫了盛宪一眼。“盛孝章,你如果没什么事就先走吧,我还有很多事在处理,没时间陪你闲坐。”
盛宪放下手中的瓜果,慢条斯理的伸出双手,有侍者过来,一个端盆等着,一人舀水浇在盛宪手上,盛宪净了手,又接过布巾,擦去手上的水渍,起身站起,整理了一下衣褶。“既然仲翔这么忙,那我还是和孙将军去谈吧。”一边说,一边向门口走去。
虞翻重新低下头,淡淡地说了一句。“孙将军正筹备豫章战事,没时间处理吴会庶务,这些事暂时由我全权处理。”
盛宪已经走到阶前,一只脚抬起悬空,正准备下台阶。听到虞翻这句话,下意识的停住了。身体由于惯性晃了晃,险些栽下去。他勉强稳住身体,回头看着虞翻。虞翻低着头,奋笔急书,没有搭理他的意思。盛宪想了想,又走回虞翻面前,弯下腰。
“吴会的事,你全权处理?”
“是的。”
盛宪的眼角不由自主的抽搐了一下。虞翻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背后的含义太丰富了。虞翻被孙策付以重任,全权处理吴会的所有事务,这是什么意思?至少有两层含义:首先自然是对会稽人的重视。虞翻可是会稽人,孙策重用他,就是对会稽人的重视,比吴郡人犹胜一筹;其次是孙策对实务的重视。虞翻学问虽好,却不是皓首穷经的书生,他致力于通经致用,否则也不会练就一身武艺。
盛宪意识到,自己虽然才五十多岁,但他已经老了,孙策好用青壮辈,手下全是一些二十上下,最多三十左右的青壮年,身边还培养着一些十几岁的少年。这也难怪,他自己就是少年,当然和四五十岁的人谈不来。自己如果还抱着等孙策来请教的念头,最后肯定是一场空。
盛宪叹了一口气。自己也算是会稽名士了,如今却要向虞翻一个后辈低头,这什么世道啊。可是不低头也不行啊,孙策根本不想见他,而他想做的事又不能再耽搁下去。
“仲翔,这件事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