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卒们面面相觑。他们看到太史慈被围,放下了弓箭,又和孙策说了半天话,已经猜到太史慈可能投降了孙策,但此刻还在激战,太史慈也没有给他们命令,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办。一个士卒说道:“既然投降,为何还在激斗?”
“英雄相惜,比武论艺尔。”庞德笑道:“文人论道,猛士比武,孙将军绝世英雄,太史子义也是一时豪杰,他们相见,不比武艺,难道吟诗作赋吗?”
士卒觉得有理,忍不住笑出声来。
庞德又道:“诸位,如此大战,百年难得一见,站得这么远,又能看到什么呢,不如下岭,就近观看,待他们比完,把酒言欢,岂不快哉?”
一听说有酒喝,啃了几天干粮的士卒们顿时满口生津,全无抵抗力,矜持了片刻,便跟着庞德下岭,来到山谷之中。马超见状,连忙示意部下让开一个缺口,让他们走得更近一些。他们离山岭越远,想退就越困难,两条腿的人跑不过四条腿的马,马超随时可以截断他们的退路。
马超冲着庞德挑起大拇指,欣慰地点点头。
这时,场中比武胜负已分,孙策越战越勇,步步紧逼,太史慈挥舞双戟,连连后退,已经没有还手之力,额头全是汗珠,脸色也有些苍白。苦战半日,他已经精疲力竭,落败在即。他原本就休息得不太好,体力不足,为了抵挡孙策的利刃,又用了比普通双戟更重的铁戟,时间一长,双臂酸软,力不从心。
见太史慈露出破绽,孙策大喝一声,长刀带着风声,劈向太史慈的面门。
太史慈不敢怠慢,双戟交叉,架成十字,挡住孙策的刀锋。
刀戟相交,发出脆响。孙策舞动长刀,扣住双戟小枝,用力搅动,往外一挑。太史慈握不住铁戟,双戟脱手,飞出十余步,大惊失色。见太史慈中门大开,孙策不假思索,双手握霸王杀抢入中宫,全力刺出。
孙策与太史慈的神亭岭之战一向是三国迷们津津乐道的戏码,几乎堪和三英战吕布相提并论,比起后者,这件事还有一个特点:有真实基础,并非完全虚构。基于历史书的一贯尿性,这场战事只是一笔带过,并不像演义中说得那么热闹,是一两个回合还是几十个回合,并不清楚。
但太史慈的勇武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当然也包括孙策在内。他自问与本尊相比,见识是优势,武功却是短板。本尊和太史慈打平手,他未必是太史慈对手,所以一直不愿意单挑。若非太史慈步步紧逼,有可能破坏他整体战略规划,他不会冒这个险。
事关生死,他不敢有丝毫大意,做了最充分的准备。不仅提前熟悉了太史慈的武功套路,让典韦、郭武等人做陪练,还让自己休息好,状态调整到最佳,甚至连盔甲武器都仔细调校过,与和虞翻对阵的随性完全是两个概念。
准备充足,心中不慌,眼看着太史慈已成困兽之斗,只为荣誉而战,孙策也放开了手脚,与太史慈做最后的决战。最初的紧张已经过去,蛰伏已久的热血却悄悄醒来,长期坚持练习的招法也越发流畅,他现在就像写兰亭序时的王羲之,拥有最纯熟的技巧,却又忘记了技巧,似有招,又似无招,借着微醺一挥而就,便是天下第一行书。
当此之时,太史慈无疑是最好的对手,既不具备压倒性的优势,让他束手缚手,又不会一击即溃,无法尽兴。就在胜与不胜之间,既可以让他全力以赴,又不会束手缚手。
这就是棋逢对手的妙处。以孙策眼下的情况,他很少能有这样的机会。要么不得其时,要么不得其人。
孙策越战越勇,恍惚间,他又找到了与曹操血战时的感觉,甚至比那时候更好。他心无旁骛,忘了招法,只是信手挥洒,见招拆招,一有机会就反击,偏偏每一招都随心所欲,妙至巅峰。
见孙策神勇,太史慈见猎心喜,知道这是难得一遇的对手,也放下了心中的杂念,全力迎战。
两人刀来戟往,你攻我守,乍分乍合,一时难分胜负。
虞翻提着长矛,站在不远处,越看越心惊肉跳。他自问矛法出众,罕逢敌手,上次输给孙策,心里多少有些不服气,只当是自己准备不足,又事先夸了海口,以五招为限,自缚手脚,若能放手一搏,未必不能取胜,只是时间可能会久些。现在看到孙策与太史慈舍命相搏,妙招迭出,他才知道自己坐井观天了。
他的矛法的确不错,但那只是因为他没遇到真正的高手。他接触的最多是虞家部曲,或者同为世家子弟的士人,和孙策、太史慈这样的武者根本没有交集。在他那个圈子里,他是高手,和孙策、太史慈一比,他就没什么优势可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