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了,我正想去找你。”赵云有些犹豫。“子清,我不去邺城了。”
夏侯兰转头打量着赵云,眼神疑惑。“为什么?刚才那人是谁,公孙伯珪的使者?”
“朝廷的使者。”夏侯兰是城门军侯,赵云知道瞒不过他的眼睛。“你应该能猜出他是谁。”
夏侯兰转了转眼珠,回想了一会儿那人的相貌,忽然吃了一惊。“大耳无须,臂长过膝,刘玄德?”
赵云点点头。“他从长安来,身上带着诏书,要回幽州调解刘使君和公孙伯珪。”
夏侯兰轻笑了一声:“我懂了。子龙,刘备轻于去就,有勇无谋,就算有诏书在手又能如何?朝廷偏居关中,无力东进,刘备不过是颗棋子,天下迟早是袁氏的。上次郡中委托你去幽州依附公孙瓒,已经耽误了你一次,现在你再选错了,可就是自己耽误自己了。你的能力不会比张儁义弱,他都能以大戟士得到重用,你擅长骑战,正是……”
“正因为如此,我才不想去邺城。”
夏侯兰明白了赵云的意思,张了张嘴,没有再说。赵云擅长骑战,如果到袁绍麾下,肯定会与故主公孙瓒对阵,而且是主力。
“我不去邺城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我不看好袁本初。子清,有人说大汉之所以倾颓至此,就是因为儒生好名,空谈论道,豪门好利,贪得无厌。袁本初既好名又好利,他就算得了天下,新朝也不过是另一个刘汉,又有什么意义?与其如此,我还不如支持敢于变法的朝廷。”
夏侯兰皱起了眉头,迟疑了半天,几次欲言又止。他觉得赵云说得有理,但想想眼前的现实,又觉得朝廷也好,刘备也罢,似乎都没有击败袁绍的可能。他看着阴沉沉的天,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子龙,朝廷变法尚武当然是好的,可是我很怀疑能不能成功,自古以来,变法者多不得善终。商鞅车裂,武灵王饿毙沙丘,君也好,臣也罢,与天下世家做对,都难免身死名污,遗臭典籍。”
赵云笑笑,神情坚定从容。“商鞅虽死,秦因此而强。武灵虽困,赵因此而威。身亡而事成,虽亡亦可也。”
赵云的兄长已经葬毕,现在是守丧期间,除了丧服之外,就是家里比较清静,没什么客人。
在东侧院的堂上,赵云听刘备讲完了分别后的经历,心情有些沉重。天空阴沉,下起了小雨,庭中地面被打湿,积水缓缓而流,院外的树枝被雨沾湿,褐色的枝条颜色更深。张飞抬起头了一眼,忽然说道:“子龙,这个冬天是不是很冷?”
赵云茫然地点了点头。刘备也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张飞为什么突然插这一句。张飞也不解释,接着说道:“这几年一直如此吗?”
赵云仔细想了想。“一直如此。”他顺着张飞的目光看去,眼神也变得凝重起来。“和我儿时比起来,这几年都冷得出奇。按理说现在已经是三月初,枝条该返青了,现在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张飞若有所思。“粮食产量如何,有没有歉收?”
赵云眼中闪过一丝异色。“看来益德这两年不仅武艺大进,见识也大有增益。这两年常山、中山一带有没有歉收,我不太清,可饥民越来越多,粮价一直在涨却是事实。袁绍入主冀州,一意姑息世家,又接连与公孙伯珪交战,小民的日子不好过啊。”
刘备恍然大悟,连忙顺着赵云的话往下说。“子龙有所不知,朝廷曾派太仆赵岐解说关东,可是被袁绍拒绝了。我这次奉诏赶赴幽州,就是希望刘使君能与伯珪化干戈为玉帛,只有他们联起手来,袁绍才会迫于形势慎战。子龙,我需要你的帮助……”
赵云垂着眉,耷拉着眼皮,不看刘备,却举起手。刘备讪讪地闭上了嘴巴。从打算请赵云相助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不会顺利。这两年际遇不佳,自己为了活命不得不苟且,甚至可以说是朝秦暮楚,与赵云的性格不符。他看不上自己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可是这次回幽州,关羽留在了南阳,除了张飞、简雍之外,他一个帮手也没有,赵云为人稳重,又擅长骑战,正是他需要的人才。明知会碰壁,也不得不来碰碰运气,希望身上的诏书能帮一点忙。此刻见赵云不为所动,他不免暗自叹息,失落无比。
但他不怪赵云,只怪自己。只怪自己的根基太浅,只怪自己当初没有好好读书,只怪自己急于求成,目光不够长远。
“子龙,我……”
“明将军先行一步,容我稍作准备,少则十天,多不过半月,我一定会赶到蓟城,与明将军相见。”
刘备大喜,离席而拜。“我等子龙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