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修忍不住笑了一声。“没想到将军还通晓训诂,还请将军指教。”
“走代表离开、越过,戉代表什么?”
杨修笑出声来。“将军是说越人不仅不是蛮夷,而是曾经是执掌大权的王族?”
“是不是王族不好说,但越人的祖先并非茹毛饮血的蛮夷,这基本是比较靠谱的。”孙策不等杨修反驳,又说道:“你别忘了,大禹治水时就去过会稽,会稽现在还有禹王台。”
杨修一时倒不好直接反对。“这些都是传说,村夫野语,所谓禹王台不过就是一个土丘而已,又没有什么碑碣,谁知道是真是假?”
“就算有碑,恐怕你也不认识这那些字。你连战国时期的楚文字都没研究透,还想认识夏初的文字?”孙策嘿嘿一声冷笑。“碑呢,我是找不到,不过我还是有办法证明自己的猜想。”
“怎么证明?”
“钱唐、余杭一带经常出现古玉,有些形制还很古怪。”
杨修脸上的神情顿时变了,他盯着孙策看了半晌,才不太确定地说道:“将军……不会是开玩笑吧?”
孙策笑笑,眼神戏谑。“你觉得我像是在开玩笑吗?杨德祖,机会就摆在你的面前,你如果不敢面对,现在回去还来得及。”他幽幽地说道:“这可比几篇古文尚书的影响要大得多,不仅你们杨家研究的今文经要遇到麻烦,整个儒家经典也许都要重写一遍。”
初平四年,正旦,丹阳宛陵。
“啪!啪啪!”翠竹扔进火堆,发出炸裂的脆响,
孙权、陆议捂着耳朵,笑嘻嘻的看着正在忙碌的义从,想上去凑个热闹,又怕身上的新衣被挤坏了,不时的回头看一眼孙策。孙策倚在城头,笑嘻嘻的挥挥手,示意他们去玩。孙权得到鼓励,欢叫一声,冲了过去,抱起一捆翠竹就扔进了火堆里,火星四溅,火光暗了一下,很快又烧得更猛,发出一连串的脆响,噼噼啪啪地响个不停。
众人一阵哄笑。孙策也笑了,声音特别大。
夺取牛渚矶后,他没有直接去会稽,而是来到丹阳郡的郡治宛陵。不仅他本人来了,整个大军都来了,船由长江入中江,再溯泠水而上,可以直达宛陵城下。他们的到来让宛陵一下子热闹起来,不仅突然多了几千人,还有大量商品。孙策与商人们交换了大量物资,除了赏赐给将士们一部分之外,又拿出一部分交给陈到,让他安排人去市场交易,价格很公道,比宛陵商人们出去贩运的还要便宜一点。
陈到感激不已。他当然清楚,这是孙策在为他树立威信。丹阳是抢来的,要想消除本地人的排斥,尽快被他们接纳,给好处是非常实用的一招。
大年初一,与民同乐,孙策也登上了内城的城头,看着义从营的将士嘻闹。
黄月英与冯宛站在一旁,一边吃着零食一边看着远处的百姓,既觉得新鲜,又有些害怕。宛陵汉越杂处,既有戴头巾、穿短襦的汉人,也有椎髻纹面的越人,看起来有些吓人。别说生长在关中的冯宛没见过,就算是黄月英也是第一次见。襄阳也偶尔能看到蛮夷,却没有这些人生猛。
一江之隔,感觉就像两个世界,两人嘀嘀咕咕地说个不停,不时发出一声轻笑。
杨修也很好奇,和郭嘉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忙了几个月,这几天难得清闲。与黄冯二人的纯好奇不同,杨修对这些蛮夷没什么好感,言语间充满了鄙夷,一想到自己将有一段时间和这些人打交道,他就很郁闷。郭嘉没他这么排斥,他倒想了解这些越人,当然目的也不单纯,了解他们不是欣赏他们,而是为了征服他们。
“将军,我们什么时候走?”杨修走到孙策身边,大声说道。爆竹的声音太响,欢呼的声音也太大,不大声听不到。尽管如此,这还是不符合杨修的说话习惯,孙策听不太清,回头看着他,眼神疑惑。杨修只得靠得更近些,又大声问了一遍。
“急着去会稽,还是急着回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