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苏武壮公殉国后,陛下更是加大了力度,大理,总得为咱们这位武壮公的青血付出点什么,绝不白流。”
苏武壮公,便是苏长今。
在广西殉国后,谥号武壮。
李汝鱼颔首,“所以,云雾山这件事其实也牵扯到了段道隆和段道星?”
王竹书点头,“如李大人所说,在其后,大凉安插在彩云之南的谍子,死了不下数十人,始终查探不到段道星这位王爷的行踪,仿佛在彩云之南人间蒸发了一般。”
“连那白愁飞也消失不见。”
李汝鱼心思急转,“王大人的意思,是段道星和白愁飞,在大理三千兵马杀了苏武壮公后,留下了部分残兵在云雾山,其后段道星和白愁飞便来到了云雾山,建立了蚁象门?”
王竹书叹气,“推测情况,应是如是。”
李汝鱼顿时精神一振,“那么问题来了,段道星是在段道隆压迫下,无奈之下为了活命逃到云雾山的,还是听从段道隆的旨意,甘心放弃王爷之尊,在云雾山做一枚大理的先行锋线,以钉子之势,为大理接下来在南北大战之中的偷偷出兵做接应?”
王竹书摊手,叹气,“不得而知,这才是陛下和王某担心的事。”
李汝鱼沉吟半晌,“所以,王大人今日故意放出消息,说我将率三千铁骑踏平云雾山,其实是想试探一下段道星,他若是后者,大概率会选择撤退,或者埋伏我等,若是前者,他就会想办法找到你我,看是否能谈一下?”
段道星若是被段道隆压迫,那么彩云之南没有他的一席之地,而在云雾山的话,又将被大凉清理,段道星想来会很希望看见一个在女帝面前有分量的人。
自己恰好可以满足他,毕竟自己是女帝之剑,更是女帝刻意培养的兼国之人。
王竹书颔首而笑。
不得不说,李汝鱼此人虽然一直在军伍和江湖,但其心思真心不输朝堂重臣。
一点即通。
道:“确实如此,而我从临安来时,陛下也吩咐过,若是段道星真的在云雾山,不妨弄清楚他的立场,可以借段道星之力,搅乱整个大理。”
这也是王竹书的计划。
无论段道星是否真的臣服于段道隆,无论他有没有野心,自己都必须让段道星的眼眸,能看到那高高在上的大理国主宝座!
有了段道星这位王爷,大凉给与支持,再拉拢一些大理国内被段道隆强势弹压的部族,那么段道隆那十万雄师便不足为虑。
大凉根本不用出兵。
我王竹书,一人可定大理一国!
当然,少不了李汝鱼。
这位女帝之剑,他的话在明面上,比自己的到来更有诚意。
但李汝鱼犀利的是剑,重要的是他的身份。
而真正能定大理的,却是自己的口才。
必须说服段道星!
当然,这有个前提:云雾山的蚁象门中,真有段道星蛰伏在那里,否则一切都是白搭。
若是段道星不在云雾山,自己就得秘密潜伏入大理,寻找段道星,只怕到时候为了掩护和保护自己,大凉的谍子将会死伤无数。
但愿段道星在罢。
李汝鱼沉吟了许久,“如此倒也确实可行,按照王大人所说,此刻不应铁骑压上云雾山,为了显示诚意,是否是……”
李汝鱼望向王竹书。
王竹书大喜:“君子所见略同!”
起身,“如此,王某这便去吩咐人准备,李大人长途跋涉,先行休憩一夜,明日你我二人出城,假扮游山之人,去云雾山会一会。”
李汝鱼苦笑,“还是我一人去罢。”
段道星在云雾山还好,若是不在,只怕少不了一场恶战,自己可没把握保护好这位读书人全身而退。
王竹书大手一挥,“王某读书有栽,承蒙陛下厚恩,当报效家国,何惧死社稷!”
李汝鱼倏然起敬。
这,就是大凉的脊骨!
矩州,早些年有西军进驻。
赵骊死后,赵长衣就藩,西军成了赵长衣的西军,随着赵长衣盘踞蜀中,矩州这边,又有禁军之太平军入驻。
只不过到了今日,矩州除了些许州兵,已无正规军。
是以当三千铁骑在夏日里踏起漫天尘埃进驻矩州时,老百姓们一片人心惶惶,以为矩州这边将会迎来战事。
好在官府很快出面安抚。
说大军来矩州,不是和大理那边要打仗,是准备去平叛云雾山的“山贼”。
倒也没藏着掖着。
率军前来的李汝鱼和徐骁两人顿时大发雷霆,一路黑着脸在城内纵马狂奔至矩州州衙,欲要找矩州知州问罪。
云雾山的人,在寻常世人口中是神仙,在官府眼中是山贼,在江湖之中,则是一个新兴的江湖门派“蚁象门”。
尤以江湖风浪为甚,矩州周边的青龙会,已不知不觉被蚁象门全数笼络。
毕竟青龙会的人不傻。
方流年在到蜀中后,基本上已经放弃了青龙会。
这些年青龙会没少做杀头的事,谁不急着给自己找个下家,尤其是那些永远也无法洗白的人,横竖是个死,为何不拼搏一次。
是以云雾山,俨然已是广南西路江湖第一。
但在普通百姓眼中,依然神秘莫测。
只有真正高层的人才知道,既不是神仙也不是山贼,而是当初进入大凉杀了副相公苏长今的大理少量残兵,没有全部退回大理,而是盘踞在云雾山中。
其目的若何不得而知。
也正因为如此,李汝鱼的马踏江湖之行,本该先去琅琊山,破了琅琊剑冢给江湖一下下马威后,再奔东海剑魔城。
最终也改了行程。
不曾想自己刚到矩州,矩州知州就来这么一出,你这样一张扬,若是云雾山蚁象门在矩州有眼线,那群人跑了谁来负责?
李汝鱼和徐骁怒气冲天,直奔州衙兴师问罪。
出乎意料的是,在州衙之外早有数人坐在阴凉处喝着茶等着二人,看见两骑狂纵而来,那几人皆是面面相觑的苦笑。
也不怕扰民啊。
几人起身,迎向下马的李汝鱼和徐骁,纷纷见礼。
李汝鱼和徐骁顿时一头雾水。
什么状况?
迎接自己二人的有一位数人,曾经接触过多次的秀气青年,脸上总是挂着温和笑意,只是这人在世人眼中并不温和,尤其是异人,真是个谈之色变。
酷吏来臣俊。
他作为北镇抚司最特殊的存在,不仅是北镇抚司第一把屠刀,亦挂职刑部天牢主事和北镇抚司刑牢主事,真正的可止小儿夜啼。
此刻依然把玩着手中那柄尖小剔骨刀。
站在来臣俊右手边的,则是一位穿着南镇抚司百户官服的粗壮男子,打了个哈哈,说南镇抚司矩州百户朱笔见过李大人。
李汝鱼颔首示意。
站在来臣俊左手边的,则是一位读书人。
李汝鱼从没见过。
这位穿着儒衫的读书人竟然是站在最中间的尊位,显然地位尤在来臣俊之上。
此刻倒是温和着行了一礼,并没有自我介绍。
在这位读书人身旁,站着两位矩州父母官,形容矍铄的矩州知州黄志芳,以及留着山羊须的矩州通判刘方山。
这两人皆以下官礼见过李汝鱼。
实际上这是故意谦卑,论官职,李汝鱼的五品文武散官还真不见得比矩州知州高……
黄志芳这才对李汝鱼介绍:“李大人,这位是银青光禄大夫、枢密都承旨王竹书,奉女帝旨意前来矩州,与李大人一起共事除云雾山贼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