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0章 徐家不死,浴火重生

如果说有人能平定大理,这个人非大伯莫属。

若是西军不反凉,以大伯历经岁月沉淀出来的能力,将来注定要成为女帝任内最著名的武将之一,可媲美狄相公和安美芹。

笑道:“因为他怕。”

老人笑了,“怕,是因为心里有鬼,其实咱们都知晓,这位有枭雄之才的蜀中王爷,极可能是一位异人,所以才以异人沈望曙之肉身,养他之血,就是为了防止某一天惊雷劈落。”

岳单身边有个贤师可断惊雷。

王琨手下有个妖道左慈可断惊雷。

女帝麾下有钦天监。

赵长衣仅有一位黑衣文人,徐继祖知道那位黑衣文人必然也有断惊雷的手段,但赵长衣依然筹谋沈望曙一事,显然这位枭雄心中,世间没人可值得他信任。

黑衣文人也不值得他信任。

倒是可怜了那沈望曙,好歹也是一位异人,而且据当年事,沈望曙的异人身份也不简单,如今却只能成为砧板鱼肉,任由赵长衣摆布。

也不知道九泉之下的沈炼是该庆幸还是难过。

徐秋歌颔首,“无论赵长衣是何人,只要大伯牢牢掌控着摧山重卒,那么我徐家的根基就在,徐丰虽然一时看不清局势,但侄女不怪他,毕竟他并无叔父之眼光,更无叔父之才华。”

若是叔父徐晓岚还在,徐家何至于此。

徐继祖想起那位和苏寒楼一见之后,最终拔剑剑劈惊雷十三道死去的弟弟,忍不住有些黯然,“晓岚啊……真是个可惜了。”

徐秋歌却摇头,“侄女不觉得,侄女只是觉得叔父好生快意,他一定从来没有后悔过,说起来,侄女其实很羡慕叔父。”

徐继祖沉默不语。

徐秋歌继续说道:“大伯,其实经历了这么多事,侄女如今已不是当年那个不懂事的懵懂女子,仔细想过前尘往事,才幡然醒悟,徐家走到今日这一步,不怪那个少年,只怪侄女的愚钝。”

父亲徐继业之死,终究是因为贪。

贪大儒苏伴月的藏书。

所以父亲设计借北镇抚司之手诛杀了苏伴月满门,最终又被苏伴月的公子,亦是如今在建康上元县出仕,改名燕狂徒的他设计而死。

杀父亲的是老兵杜老三。

缠住柳向阳救援父亲的是北镇抚司江秋房的老铁。

从始至终,那少年李汝鱼都是自危。

而自己却因此而生执念,为了给父亲报仇,毅然走入临安成为乾王赵骊的女人,后来又甘心情愿为赵长衣暖床。

如今想来,真是作茧自缚。

好在自己醒悟的不晚,也从这些事中让自己对世界,对天下有了更清晰透彻的认知。

因祸得福。

得到的是凌驾于众生的眼光和能力,失去的却是作为一个女人的骄傲。

徐秋歌不后悔。

只要自己还活着,那么徐家就不会消失在大凉。

徐继祖长叹一口气,“侄女你能做此想,那是最好,不过,你真的不愿意——”

徐秋歌打断徐继祖:“大伯,已经过去的,注定回不去了。”

徐继祖便不再言语。

只是越发心疼自己这个侄女,她为了徐家,付出了太多。

出了锦官城,一路东行,一路安静。

徐秋歌掀开车帘回首看了一眼,笑道:“赵长衣和黑衣文人会不识得咱们这一手金蝉脱壳?”

徐继祖自信睥睨的笑了起来:“我徐家在西军并非任人宰割之辈。”

只是可怜了那两个替身。

徐秋歌也笑了。

又行三十余里,蜀中平原处,一条无名小溪畔,有一座凉亭,凉亭里有人,是青衫儒巾的年迈读书人,凉亭外亦有人,青衫儒巾的年轻读书人,手执一扇,端的是风流意气。

“那是怎样的一个男人?”

书房里,炉火温馨,火光闪烁映照着赵长衣那张略显尖酸刻薄的脸——他和李汝鱼一样,都有一张刻薄的嘴唇。

只是同样刻薄的嘴唇却映照出不同的气质。

李汝鱼嘴唇虽然刻薄,让人恨得牙痒痒的,却多少是给人一种很顺眼的感觉,而赵长衣一旦笑起来,则真有些刻薄女子的气质。

黑衣文人依然是千年不变的冷漠脸,在他脸上几乎看不见任何情绪,火光跳跃在脸上,只是让他越发显得神秘。

哪怕是到今日,赵长衣用尽一切方法调查,都无法找出黑衣文人出身的蛛丝马迹,恐怕整个大凉天下,也无人知晓黑衣文人究竟是谁。

但有一点赵长衣清楚。

黑衣文人绝非单纯的扶龙自己,他肯定还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又很可能和临安那座皇城里的女帝有着关联。

青衣唐诗在一旁为黑衣文人煮茶。

烛火劈啪声里,从赵长衣进门就一直沉默着的黑衣文人终于轻声说了句:“那是个枭雄。”

赵长衣没有满足于这个答案,“武道枭雄,还是兵道枭雄?”

黑衣文人接过唐诗递过来的茶,浅抿了一口,微微蹙眉,“硬了。”

茶硬了,那就还得继续翻倒。

唐诗心无旁骛的继续煮茶,从始至终都没有看赵长衣一眼,显然在她眼里,赵长衣这个有可能争霸天下的枭雄,远不如先生的一杯顺心顺意的茶来的重要。

赵长衣耐心等着。

黑衣文人这才开口道:“两者皆是。”

赵长衣若有所思,“既然两者皆是,为何澜山之巅不能胜李汝鱼?”

黑衣文人面无表情,“人间谪剑仙不常有,那人虽亦是武道枭雄,但距离人间谪仙尚有差距,毕竟他不是那位持枪捉楚戟的西楚霸王。”

赵长衣眼睛一亮。

对于这个细节,他想了很多,先生为何要将那人和西楚霸王比较,原因只怕很简单:那人和西楚霸王是一个时代的异人。

和霸王同时代的异人之中,可称枭雄的……

赵长衣没有说出来,毕竟对于黑衣文人,他敬畏皆有,亦对黑衣文人有所保留。

不过赵长衣略有担心,“既是这等人物,又是异人,先生难道不担心他今后成我蜀中后患,我可不想养出一个西军的岳平川出来。”

黑衣文人依然面无表情,“你很不喜欢岳平川?”

赵长衣苦笑一声,“大凉赵室谁会喜欢岳平川?”

“女帝!”

黑衣文人语出惊人:“你难道还没看明白,岳平川是永远都不会反大凉的,这样的镇北功臣之所以死在临安,还是因为当年和女帝、苏苏、顺宗的旧事纠缠,他若不死,则永远不可能天下三分。”

岳平川这个人,在黑衣文人心中的评价,远远高于赵骊,也高于岳单王琨,甚至也在坤王赵飒之上,更难能可贵的是,岳平川并非武将出身。

而是一位君王。

赵长衣苦笑了一声,“可那人对蜀中,对我,会有岳平川对大凉的忠心?”

黑衣文人一语中的:“没有。”

若是给那人机会,大凉的天下他必然会争霸一场,毕竟那人也曾为王。

赵长衣点头:“那我知晓了。”

这样的枭雄,能放到战场上用,但绝对不能给他兵权,甚至不能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否则真有可能功高盖主后取自己而代之。

黑衣文人并不在意去澜山杀李汝鱼那个黑衣持枪人的生死。

在他眼里,那也只是一枚棋子而已。

门外有鸟声。

唐诗放下手中茶壶,起身出门片刻后回来,轻声道:“徐秋歌出了锦官城,跟在她身后的尾巴,尽数被徐继祖的人所断,如今不知道她去了何处。”

赵长衣苦笑,冷哼一声,“这女人还不死心,心很野了。”

有野心的女人不会有好下场。

黑衣文人摇头,“是你操之过急,徐丰虽是兵部旧人徐晓岚之子,但徐丰远远不及徐晓岚,无法将徐家扛在肩上,更不是徐秋歌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