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光炸裂,仿佛出了十剑,甚至百剑。
老镖师见状喟叹一口气,自己倒是可以一走了之,可若是不让这汉子死心,只怕会一路跟随而来,留下诸多麻烦。
罢了,便让他死心罢。
老镖师手中无剑,心中亦出剑,但还是出剑。
绝壁之巅,雪白剑气千万缕凭空出现,悬空堆不尽,缕缕皆是剑。
果然是陆地剑仙!
当看见千万雪白剑气时,楚凌柴想死的心都有了,怎么蛮荒之地出现了这么多剑仙,这完全是不可敌的姿态。
自己十剑百剑,又怎敌得过千万剑气。
喟叹一声。
楚凌柴只能坐以待毙。
然而没有。
千万雪白剑气破了楚凌柴的剑后,并没有趁势穿杀,只是安静的悬空在老镖师身后,背负千万雪白剑气的老镖师笑眯眯的,“我走了啊,别跟来。”
老镖师抬步欲走。
却倏然停步,有些吃惊的盯着楚凌柴身后。
楚凌柴愣了下,回首看去,顿时惊喜万分:援兵到了!
身后,出现一条两米高大的黑色裂缝,无数细小的黑色闪电在从裂缝中迸裂出来,旋即仿佛听见一声吱呀的开门声。
一双手出现在裂缝口。
将这么硬生生的将裂缝掰开,一位脸上留有岁月痕迹,但依然可以看得出曾经倾国倾城风情的女子,就这么腰间挂剑的迈步从裂缝里走出来。
道家仙人!
楚凌柴这一刻终于松懈下来。
想来是东土的陆地神仙未卜先知,知道今日守望之地会有蛮荒之地的陆地剑仙来犯,所以赶来支援。
只是下一秒,楚凌柴就僵住了。
只因先前那老镖师脸色带着很温暖的神色,轻声道了句:“红线。”
楚凌柴只觉得心寒。
原来不是东土的道家仙人,而是蛮荒之地的。
这……
一位陆地剑仙,一位道家仙人,谁能阻之?
薛红线出现的时候,楚凌柴就悲哀的成了可以被忽略的摆设,老镖师眼中再也看不见他,薛红线也看不见他。
走出那道裂缝后,薛红线有些忸怩。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走到了老镖师身前,然后扬起脸,很认真的道:“我就想说一句话。”
老镖师笑意温和,“你说。”
薛红线忽然笑了,韶华早已逝去的笑容已不能一笑百花开,可在老镖师眼里,这笑容依然纯真温暖,只是下一秒,薛红线一脚撩出。
老镖师被踢了个狗爬屎。
一旁的楚凌柴再一次石化。
剑仙之流竟然被一脚撂倒,这道家女仙人怕不是真的神仙,蛮荒之地也太恐怖了点罢,什么时候仙人多如狗满地走了。
旋即是薛红线怒不可遏的声音,“敢不告而别,你胆子倒是肥啊。”
老镖师蹲坐在地上,心中苦啊,这怎么是我不告而别,明明是你不理我,我不过是趁势上青天,顺便来找一下小白而已。
不过女人嘛,总是不可理喻的。
而且,自己梦寐以求的不就是今天么?
老镖师温和笑着爬起来,“我错了,你别生气,你看那边,有一个崭新的世界,我陪你再走一趟江湖好不好,这一次一定让你的剑很快意。”
薛红线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老镖师也没去想薛红线哪里来这么大的本事可以追上从青天而到守望之地的自己,只是老好的笑着,满心欢喜的幸福。
或许是又看到了记忆里的老好人笑容,薛红线的心忽然就软了。
心软了的薛红线,又成了当年那个懵懂着江湖的女侠。
转身,直接走向深林。
老镖师慌不迭跟上,身后千万雪白剑气刹那崩解。
走了几步,薛红线摘下腰间佩剑,回身毫不客气的丢给老镖师,“拿着。”
老镖师甘之如饴,捧匣而笑:“好嘞。”
两道身影就这么走入深林,走入守望之城,在静云湖畔的黄土高坡遇见个叫楚囡囡的小姑娘后,又从守望之城走入东土那片异人备受尊崇的世界,走出了一趟快意的江湖。
一如当年。
女侠背长铗,剑圣笑捧匣。
……
……
从始至终,楚凌柴都被忽略,只是不知道为何,心里觉得有些温暖,很暖很暖,以至于他决定将这件事瞒下来。
女冠登天而去。
窗前,捧书《臣子道》的李汝鱼一手负身后,一手捉书,眸子里映照着女冠那双赤裸的晶莹的透着光辉的双足。
确如金玉。
李汝鱼没有做声,只是默默的看着她消失在月色里。
今夜读书,李汝鱼内心其实极其不平静,基本上没有看进去几个章节,脑海里乱成了一锅粥——他终究是个男人。
喜欢小小,这是天长地久的事情。
但夕照山和王妃苏苏的相处,红衣宋词的邻家情愫,和阿牧这段日子的朝夕相处,少年心中岂能不起涟漪。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但李汝鱼只是单纯的觉得这些女子都挺好,都像一朵朵花儿,让人心生怜惜。
并不知晓其实这就是喜欢。
而喜欢又很多种。
少年终究还是从扇面村出来的懵懂少年,不太懂男女之事。
李汝鱼心中很惆怅,他觉得和小小在一起就是天大的幸福,可一想起以后也许再也看不见宋词和阿牧,李汝鱼就不知道怎的,心中有着难以言说的失落感。
正思绪万千时,李汝鱼看见了夜空那颗白色的流星,当整个颖昌府的时间都仿佛停滞的那一刻,李汝鱼依然能看见,而且听见。
看见了那双玉足,也看见了女冠一步一跃时,开边极高雪袍随风舞动便露出了那若隐若现的金玉双腿,血肉晶莹,清晰可见一条条血流如溪。
女冠的神仙手笔,遮挡不住李汝鱼的目光。
刺眼!
李汝鱼觉得刺眼的雪白,心跳如雷,心神刹那失守而血脉贲张。
非礼勿视。
李汝鱼闭目刹那,再睁开眼时,眸子里那双晶莹的玉足已经消失不见,夜空里只传来蛙声一片,空气里弥漫着稻香。
是谁?
李汝鱼从没见过这位女冠。
但不知道为何,心中有种直觉,女冠和自己是友非敌,而且很可能是不输钦天监老监正的神仙人物。
李汝鱼没来由的觉得,北镇抚司的成立,真心是女帝最高明的一着棋。
只可惜在这样的神仙人物面前,北镇抚司形同虚设。
……
……
百里之外的高空,女冠依然一步数里,却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顿足。
就这么俏生生的站在夜空里。
冰心不沾尘埃的心绪间,忽然有些不好意思,眨巴着眼睛啊呀了一声,有些懊恼的道,那少年竟然看得见啊?
女冠下意识的压了压雪袍,雪袍之下,并无寸丝遮掩。
仅穿一身雪袍。
希望他看的不多。
只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被徒弟谢晚溪的未来夫君看见了自己的一些风光,这感觉让女冠有种说不出的窘困和尴尬。
道心沾尘。
……
……
很久很久之后,是三个月还是半年,无从得知。
在遥远的西方,黄沙滚滚不见边。
一片绝壁,倏然间毫无征兆便从沙漠里平地而起高耸入云,矗立在黄沙尽头,左右不绝蔓延到远方,仿佛是一片巨大的墙,将这片沙漠和绝壁之后的世界隔绝开来。
又如一座天然的万里长城。
绝壁如此之高,笼罩在无尽流云里,高得让人绝望。
绝壁之上,是一片郁郁葱葱看不见尽头的高大森林,黑暗而幽深,在深林尽头,不时可见一座座火山拔地而起,耸入天穹。
尚有数座冒着红色的烟灰,直接灌入青云之中,端的是壮观无比。
而在深林之后,则是一片广袤无边的原野,天空如此辽阔围栏,湖泊如明珠一般遍布,到处是氤氲雾气缭绕,巨大的白鹤展翅飞入云端……
一座巨大的城池耸立在山水之间。
深林之前,有人佩剑而临渊独坐,望着远处天穹下的黄沙滚滚,思绪飘远。
真是个烦人。
当爹的幸福烦恼。
自上次守望之地来了个白衣胜雪的佩剑夫子后,也不知道那人和女儿囡囡说了些什么,反正那之后女儿就变得有些不正常了。
那白衣夫子的剑,很可能不输东土的那些陆地剑仙。
但也不至于让女儿天天惦记罢。
老是在面前吹嘘说,她认识了个剑仙朋友,还约好了剑仙朋友到家里来做客,又会很担心的说剑仙朋友会不会找不到路,会不会被对门生冷不忌的张寡妇给吓跑了。
甚至还说这个剑仙朋友打不过她,会被她用剑拍哭。
楚凌柴无语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