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一切在掌控之中,定武也不再那么急躁,又习惯性的揉着太阳穴,坐回椅子上,双眸微眯问道:“这逆子派人分赴各处,你觉得,他究竟想干什么?”
“这,太过事发突然,老臣一时也难以想通明王究竟何意。但想来,明王此举,必然是对太子府昨日一再威逼之事做出回应!”张邦立道。
这话其实就是废话,没丝毫干货,谁看不出来?
但定武的老子似乎远不如从前转的快,听着竟还点点头,眼神越发眯起:“哼,你说这逆子,莫非是想威逼庸王等人,今日与他一同抗衡太子?”
张邦立微顿,低下头来做沉思状,然而眼中却是不由自主的有一抹疑惑浮现,以明王的个性,还用得着找庸王等人来联合共抗太子吗?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太子在明王眼中怕是连波浪都难以翻起吧。
这话自然是不敢说的,而且明王此举,这个可能还是极大的,点点头道:“陛下英明,此极有可能,明王确实可能要和太子公然对抗一番,此番太子宴会,若明王能够让诸王配合他,那太子或许要吃亏!”
“老大或许对太子心怀不满,倒是极有可能与那逆子狼狈为奸……”定武开始盘算起来。
听到这句话,张邦立心中已然明白,大皇子恐怕已完全失了帝心,连狼狈为奸四个字都出来了。
“至于江王、德王,明王与宗师关系紧张,他们当不会肯帮那逆子,那逆子固然就派人想去恐吓。穗康那边……老九?”正说到穗康,陛下却似乎不太在意,毕竟只是个公主,虽然是皇帝膝下的长公主,但注定无权无势,只是有个名头罢了,也就无所谓了。
所以便跳过,懒得分析,最后说到老九,定武却是忽然一顿,眼中情绪忽闪,停了下来。
张邦立也不知他在想什么,固不敢言,突然,却只听定武道:“且不要阻拦,朕也看一看他们的反应。”
“是!”张邦立悄悄打量一下定武,心中一动,陛下说的他们,或许这一次指的不是明王府,也非庸王等,而是直指泰王。
陛下是想看看,泰王会如何应对此事。
“老三那边提醒一声,让他有个准备!”定武又道。
“是,老臣这就去办!”这就是偏帮太子了,张邦立点头。
君臣二人以为猜到了明王的意图,所以没有大动干戈,当又一道消息传来的时候,两人却是刹那寒了脸色。
庸亲王府!
庸王昨日同样遭遇了太子府邸的威逼,与明王府一样的待遇。
结果自然明显,庸王不是明王,他没有那个底气,真的敢和太子对着干,在明显要撕破脸皮的时候,胆寒了,只得忍了这口气,应了这宴会。
正当他寒着一张脸,心中憋着气,想着如何对抗太子的时候,突然接到消息,说明王府异动。
他心下正是振奋,自是包不得见明王府与太子府邸同归于尽才好。
然而,念头才刚升起,却只闻下人来传:“黑衣卫来了!”
“单单仅凭慷慨激昂,还没有资格将我明王府黑衣卫视作宵小,更无资格拦本王车架,让本王给你交代。今日本王不为难你,你叫沈玉明,本王会记住你的名字,若是有朝一日,你能践行今日之语,让本王听到你在沙场铁血建功的英名,若活着,你再来拦本王车架,若战死,本王亲至你坟前叩首赔罪!”
“驾!”话音毕,黑衣卫豁然一马鞭挥下,马匹一声长嘶,前蹄跃起,狂冲而去。
沈玉明却仍自站在中央,眼见马匹冲来,竟无反应。
幸得一副将眼疾手快,拉住其手臂,两人就地一滚。
待他们狼狈起身,那马车已然远去。
“沈统领,可曾受伤?”副将将沈玉书扶起。
沈玉明挥了挥手,眼里不知何时已泛起血丝,死死盯着那马车扬尘而去。
“统领,众黑衣卫不知去向,我等追之不上,明王府这边又……这上峰怪罪下来,我等怕是要吃大罪!”又一副将满是愁容,来到沈玉明跟前低声道。
沈玉明低头,望着自己腰间的佩刀,死死咬住牙齿,半晌不动,直到那明王车架彻底无踪,他方才缓缓抬头,眼中竟是已一片猩红,只听他竟嘶哑道:“弟兄们,今日明王之言,尔等可能忍之?”
众将一听,当场脸色煞白:“统领慎言……”
这可就在明王府门口,好不容易死里逃生,若这话被明王府的人听到,怕是这条命必得交代此处不可。
然而沈玉明却是仿若没有听到,忽然取下自己头盔,交予副将,又将腰牌取下,递给他,声音沙哑道:“今日之罪,我沈玉明一力担之,将此头盔送予将军,告知将军,沈玉明自知有罪,愿自贬先锋营将功赎罪。”
“统领……”此言一出,几名副将即众军士大骇:“统领,万万不可,大不了我等一同回去领罪便是,何至于此,那先锋营,可是罪军,向来沙场冲锋,十死无生啊!”
然而,沈玉明却骤然翻身上马,冲诸人一拱手:“诸位同袍无需再劝,沈某此去,家中虽有一弟尚在,但我仍难放心家中老小,还请诸位袍泽在方便的时候,能稍稍照应!若将来弟兄沙场之上,侥幸取得战功若何,将来必报诸位大恩。若沈某再无归日,便来世再报诸位大恩。”
一番话说罢,他骤然一挥马鞭,就此远去。
“统领……”一众将兵大惊,连连追赶,却哪里还能追的上。
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沈玉明直奔城门而去,皆是心生大震,众将兵此时哪里还能不解,方才沈玉明所言不能忍,非是要报复明王。
而是不忍血性,不忍男儿身,不忍兵将志!
“这先锋营大多乃是罪军充斥,名副其实的炮灰营,一场冲锋十去九不归,统领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这叫我等这该如何给二老及嫂夫人交代啊!”有与沈玉明交好之副将,眼圈发红,仰天长叹。
然而,却有更多的人只是感觉浑身血液在沸腾,望着那尘土飞扬中,绝不回头的战马,皆是沉默不语。
“不能忍……是啊,我等从军,又如何能忍下这血志蒙尘?”不知是谁,声音地不可闻。
名府大街上,各部官员眼望着这清晨时分发生的一场大震动,皆是难以回神。
朝阳初升,明亮的光线普照大地,逐渐驱散了那深冷的寒意,也驱散了将士血涌带来的悸动。
众官员罕见的无人多言,默默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