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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湖 千里万里 1776 字 2024-01-24

如那镜中花、水中月,一生功名利禄、恩怨情仇、风光落魄、跌宕起伏,交错复杂,黑白难述,黄粱一梦一场空。

只留下薄纸几张、嗟叹几句,让尚且活着的局中人平白受折磨罢了。

活人比死人痛苦。

杜誉关掉电视走回卧室,取出了有段时间没用过的笔墨纸砚,轻轻擦干净落在上面的薄薄一层灰尘,把方才听到的逐一写下:

说什么脂正浓,粉正香,如何两鬓又成霜?

正叹他人命不长,那知自己归来丧。

写完之后,杜誉放下毛笔,闻着墨汁的清香在心底默念了几遍。想着前些年风光得意时自以为的蛰伏多年终于扬眉吐气,他忽然觉得很讽刺。

陈师兄啊。杜誉心想:师父对不住你、对不住我母亲,你也对不住我。曾经我以为你赢了,后来我觉得我赢了。我绝望过,也高兴过,可我才知道,咱们几个人之间,数十年冤冤相报,俱是遍体鳞伤,都败给了人心,没有赢家。

时至今日,落魄与得意尽数走过一遭,杜誉忽然明白,原来功名二字连接的是世道的两端,一边是森森的白骨,一边是艳抹的红妆。

正是陈合英写的那一首小诗:

玉叶入泥淖,盛景成荒草。

转眼百年过,金银作雪飘。

人有回头的心思,然而人囚于时间,人间没有回头的路。

他缓缓闭上眼,没成想竟泪流满面。

“杜誉?”不知多久过去,赵捷回来了。他换了衣服洗过手,见杜誉不在客厅,遂端着一杯温水走进屋。

见他如此颓丧,赵捷误以为他不舒服,生生吓了一跳:“你怎么样?”

“我没事。”杜誉冲他虚弱地笑了:“小赵,你以后还是喊我杜师叔吧。”

“好。”赵捷虽不明白其中道理,但很听他的话:“师叔,怎么突然想起来写毛笔字了?”

杜誉并没有回答,而是说:“过两天你休班的时候陪我去一趟上海。”他想了想,接着补充:“别告诉你师兄,也别告诉老齐,你父母那里更不要说。别让旁人知道,就咱俩去。”

“大冷天的,为什么要去上海?”赵捷猜测是京剧院的工作人员联系他了,把水杯递到他手里,缓声相劝:“医生说你需要多休息。能推掉的演出还是推了吧。”

“不是工作,是私事。”杜誉摇了摇头:“我想去你师父的墓前跟他说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