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文伦微微垂首。他自小就知道,他跟别家的孩子不能比,他家徒四壁,他没有父亲可以依靠,他想要生存,想要往上爬,要全凭自己。
“你在此待上三年,”楚慎拍着少年的肩,“到时候直接回去拿个解元,不成问题的。诶?你祖籍便是应天府么?”
魏文伦垂首答道:“是的,应天府句容,鄙族世代居于此。”
楚慎又打量魏文伦几眼,颔首笑道:“人都言江南灵秀,果真养人,好生清隽的少年人。”
魏文伦一怔,面现赧然之色。旋即又想起楚慎要为他垫付束 的事,感激不尽,再三申谢。他不愿让旁人为他这般坏钞,心里过意不去,一再表示将来要报偿楚慎大恩大德。
楚慎忽然笑了:“你要真是想报偿我,那这账怕是算不清的,我还要当你先生呢,启沃提挈之恩,可如何算?”
魏文伦愣了愣。
楚慎冁然笑道:“你好生进学,将来拿了状元,便是对我的报偿。不过,也说不得我将来真有让你报偿的时候呢?”
魏文伦深深打恭:“学生自当义不容辞。”
魏文伦知道雪中送炭最是不易,打定主意要铭记楚慎的这份恩情。
他十分珍惜楚慎给的机会,在书院进学期间倍加刻苦。他原本便天资特出,这般拼命之下,进益惊人,很快便在书院中声名大噪,人都言魏文伦定有鼎元之分。
楚慎越发喜爱这个聪颖又勤奋的少年,平素不但时常予以资助,还常常请他来侯府做客,在府上与友人举办文会时也要带上他。魏文伦因此认识了许多高官加身的文坛巨子,这使得他的眼界大大开阔,也令他得到了不少朝臣的赏识。
三年相处下来,魏文伦已经与楚慎亲如父子。广和六年的季夏六月,魏文伦与恩师辞行,准备返乡参加八月的秋闱。
“文伦此番必能一举夺魁,”楚慎欣慰地看着自己一手栽培出来的门生,“拿着这些。”说着便将一个大茄袋递给他。
魏文伦担心又是银子之类的,下意识推辞,但楚慎笑着让他打开看看。
魏文伦解开低头一看,发现是一支湖笔、一包点心、一包粽子。
“这里面装的点心是定胜糕,这三样连起来便是‘笔定糕粽’,必定高中和男神同居我好方[网配]。”
魏文伦知道凡遇大试,便有亲友相赠这三样以图吉利的风尚,当下笑着称谢,收下了。
魏文伦与楚慎说话间,总觉得似乎有人在偷觑他。这屋内能藏人的地方只有屏风了。他这般想着,扭头往屏风处看去,隐约能瞧见后面似乎立了个人。
他偷眼观察楚慎,见他似乎也是有意无意往屏风那边瞟,神色颇有几分尴尬。魏文伦觉得大约是侯府上的哪位小公子贪玩来偷看的,便也没放在心上。
等出了房门,他忽然想再看看楚慎给的那个茄袋。他停了步子,又打开袋子,仔细翻找了一下,果然瞧见一个夹层里塞了一百两银票。
魏文伦嘴角紧抿。他这三年间去做了些零碎散工,又不必交束 ,倒是攒下了一些钱。但那些钱怕是也只够他的往返盘费。
魏文伦回头望望,徘徊片刻,最终决定领受楚慎的好意。楚慎这样费心思就是怕他推辞不受,他若是执意推却,倒显得迂腐。
魏文伦再度在心里打定主意将来要报偿楚慎。
他正要提步离开,就听身后传来楚慎压低了的呵斥声:“谁让你躲在屏风后面偷窥的?成何体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