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团撤离的命令是昨晚传达下来的,部队做好善后工作以后,今天中午正式出发,车队在山路上颠簸了一个多小时,班长老枪突然接到连长电话,命令我们立刻脱离行军部队,原地待命。
不久,连长的车就停在我们面前,连长没下车,直接招呼老枪上了他的车,然后驱车绕到了后山。我有理由推测接下来我们要执行紧急的任务,因为我亲眼看到那辆军车后面坐着我们团长—就在老枪关车门的茬儿,我瞄到的。
老枪离去不到二十分钟,连长又把他送了回来。老枪下了车,冲连长敬礼,连长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驱车扬长而去。
我们目送连长的车消失在树林深处之后,老枪对我们下达了简短命令:“立刻折返回去。”
我们已经接近山体滑坡最严重的地段,这里受灾最重,光这一处就死了近五十个人。重庆人都喜欢把房子建在半山腰,山体从山顶崩塌下来,山腰上的房子无一幸免地全被推倒,我们在山脚下搜寻到不下十栋房屋残骸。
当我们掰开乱石进入房屋内部,里面的血腥场面几乎难以用语言来形容,其中一对夫妻被钢筋钉死在床上,我们最后锯断钢筋才把尸体抬出来。
外面下起了大冰雹,雨滴噼里啪啦打在车上,小高升上窗玻璃。老枪吐了个烟圈,对小高道:“通知赵向阳他们,跟紧我们,这场暴雨可能引发更大幅度的山体滑坡,这里死人够多了,不差我们几个陪葬。”
这个问题我早就想到了,不过经过老枪说出来,心里还是一惊,我们能想到的问题,上级首长肯定知道,冒这么大的危险,到底让我们去做什么?
我们的车绕过山腰上的建筑残骸,车窗外是灰蒙蒙的一片,密林经过雨水一冲升起了淡淡的白雾,我们的视线受到极大影响。雨刮器咯吱咯吱地刮着玻璃,这声音听得人心里跟猫爪子挠一样难受。
车里四个人现在都没说话,大家担心地观察车外动静。我们所处的是一条盘山路,这条路在滑坡中受到重创,经过工程兵的修整,已经能够正常通车,路边磨盘大的山石都是从山顶上滚下来的,我们看得格外心惊。
更让人恐惧的是,山上已经开始有石头滚下来,小高吃力地操纵勇士越野车左右挪动,避开挡在路中央的大石头。走了没多远就已经险象环生,大家手里都捏着一把汗。
毛三几次建议先下山避山洪,等雨停了再上山,没必要做无谓牺牲。
老枪抽着烟,厉声道:“不行,必须上山,这是命令。”
我插嘴道:“老枪,论军衔你比我们高,论职位你是我们领导,你下的命令我们无权拒绝执行,但兄弟们的命也是命,不能这样糟蹋。你也看到了,这山坡上几百口人,死得有多惨。”
老枪哼了一声,道:“我也不想找死,上级给我下达了死命令,除了执行,我能怎么办?”
毛三道:“班长,咱们都是过命的兄弟,我们也没说一定要停下,要是关系到人民财产安全的任务,我们肯定执行,什么话都没有。可到底要执行啥命令,你得给我们说道说道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