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头砸在龙案上,震飞了暗红的草药图纸,零零散散的图纸在半空打着旋儿,孤零零躺在地上。
宴帝坐在明黄的龙椅上,恍惚间,看到她满身血窟窿躺在雪窝里,头被周国太子割去,胡乱用破布包着,塞进匣子里。漫天大雪,尚未盖全她剩下的身子,浓稠的血腥味引来了山坳里饥肠辘辘的豺狼
他在接受周国太子火弩箭图纸的那刻起,就已知道,她会死于非命,他不还是照样亲自送她走了吗?现下他在此惺惺作态,又是做给谁看?
宴帝蹲下来,捡起狐裘,锁在龙榻下的暗格里。
他向来擅长自我开脱,这次亦是,他坐在龙榻上,想,倘若他没有把她带来宴国,她或许死的更早,就算是那个易南携她偷偷逃离周国,也绝逃不出周皇的魔爪,她能活到现在,已算是个奇迹。
但,那年夏天,那个夏日午后,他坐在树荫下,看着她从对面茶肆出来,头遮着一把折扇向她步来。
那时,一切都尚未开始。
他尚未迎娶斯年,她尚未爱上易南,她亦尚未被下毒
若是那时,他把她带走,该有多好。
宴帝知道,这一切,不过是妄想,而他,不配。
百年之后,到了阴曹地府,他也没有脸面去见她。
还好,她不知道他的名字,宴帝,呵,宴国历任皇帝皆可称为宴帝,她要找,且要费上一切时候。
在龙榻上又坐了不知几时,宴帝有些乏累,他和衣躺上去,缓缓阖上眼,自言自语道:“悬,我是殷煜珩,你来找我吧,报仇也好,索命也罢,你来吧,白天过不来,夜里、梦里,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