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进跪在祁钰脚边,抱着他的腿,痛哭流涕。

他是真的很疼祁钰,半是把祁钰当主子,半是把他当自己的孩子——他是个注定不能生育的人,便将成年男人喜欢孩子的心都倾注在他的“小主儿”身上。

可他又真的利用过、欺骗过祁钰。

我坐在床沿发呆,黑蛋搂着我,逗我,问我,我既笑不出来,也说不出心事。

王振毫无疑问该死。历史上一手酿成土木堡之变的王振该死。眼前的这个“王振”,也已经犯下死罪。

我应该杀了他。永绝后患。

可我看着“王振”,无论如何都觉得他是范进。

一闭眼,脑海尽是从前高兴的事。

最初大家都还年少,范进刚入宫,小心侍奉皇太孙,黑蛋在屋里摔了杯子,我在外头问他,他嘴巴极严实,说:“这是太孙不许到处说的大事儿,纵然是姑娘问,奴婢也不敢答。”

在张府养胎,黑蛋偷了西瓜来给我吃,叫范进揣在袖子里,范进变魔术似地从袖子里掏出来献宝;

后来将祁钰交给他带,半夜给祁钰讲鬼故事吓得孩子睡不着,扰了黑蛋的情趣,他又怕、又仗着宠幸知道不会挨罚,跪在地上偷偷抬眼打量黑蛋的神色,黑蛋轻轻蹴了他一脚,他笑着挨了;

再到近几年作为我坤宁宫的掌事太监,随我进入前朝参与政事,提拔做了秉笔太监,地位仅次于黑蛋身边的司礼监掌印太监范弘。

他向来是办事得力,性情又讨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