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不能复生,生死事大,还需慎重。

“若微,你知道吗,当时他跪在我脚下,说‘臣罪万万死,生杀惟陛下命’。”黑蛋说。

“他”当然指的是汉王。我刻意不去主动提起汉王,想让他暂时忘却烦恼,然而连美酒也不能将他解脱。

“那你是怎样想呢?”我问。

“只要坐在这个位子上,”他拍着龙椅扶手上浮雕的金龙:“我就容不下二叔。可我若容不下他,将来到地下,我就没法去见皇爷爷皇奶奶还有爹……”

说起父亲,黑蛋眼眶红了。即便父亲已经不在了,他也想要被父亲认可。

我连忙取丝帕给他拭泪,他握住我的手,自己别过脸,仰天眨了眨眼睛,硬是将眼泪逼了回去。

“我真恨他。”他脸颊晕红,起了醉色:“爹那样好的人,那么好的心,他这些年怎么忍心作践。”说着,他又喝了一杯。

都是因为皇位啊……我心中暗叹。汉王自负才干,又是嫡出,他只是因为晚出生几年,就与皇位无缘,自然心有不甘。更何况,他向来瞧不起长兄肥胖残疾,怎么肯服气?

可这些话我却不能说。说出来,句句都是戳黑蛋的伤口。

“他等着出了洪熙年才反,或许也有顾念爹的意思。”我说。其实真要反,黑蛋刚登基那会儿他趁势反了,比等到宣德元年黑蛋立住脚跟才反,要强。

“呵……”他酒意上头,脖子都红透,冷笑道:“可他宣德年反了,是不服我——归根结底不还是因为他不服爹?”

我暗悔刚刚那句话说得不妥,好在黑蛋从不会为了一句话迁怒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