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若我介意世子腿脚之疾,便给我一笔银子好好送我回家,并不勉强。“婚姻是女儿家一辈子的事,不能耽误你一生。”

我福身答道:“民女愿意留下。”我自负聪明美貌,来选秀,就是要入王府的。入府,就是要做这府将来的主人。哪有中选又走了的道理。

燕王妃笑得十分和暖,拉过我的手,将金镯套在我腕上,又在我头上笼了青纱,将我的手合在她掌心握着,笑道:“好,那咱们从此就是一家人了。”

她没有说谎。

婚后的那几年,世子确实是温柔的。再没有比他更宽厚易处的人了。

我的衣食住行、喜怒哀乐,他样样都体贴。两人独处,情浓时,还会说些做小伏低的话儿哄我开心,毫无天家子弟的架子。

可他对谁都温柔,即便是小叔子们欺负他欺负到头上,他也决不还手。

一味忍让并不是我的作风,我心里隐隐嫌他软弱,但为着宽慰自己,只好想道:人好成这样,将来就算我年老色衰,也不会对我太差吧。

他这副性子,与他母亲如出一辙。

燕王妃——也就是后来的仁孝皇后,我的婆母,有一种与她身份和聪慧不相匹配的单纯。

明明在外是能登上城墙守北平的女中巾帼,不可能不懂人心幽暗、人世炎凉。可回了自己家里,她好像始终觉得,夫妇天然就该相爱,兄弟天然就能和睦——明明天家最缺是人情。

我起初对她的单纯困惑不解,后来才慢慢明白一二。

就像,世人都标榜她的德行,说她是女中夫子,宽厚不妒。

倒是实事。

可“不妒”的背后,是燕王自从与她成亲,她本人便是专房之宠。她根本没有妒忌的必要。